少年的U盘、网盘里,总会存着几部节假日与同学悄悄分享的禁片,在深夜寝室恫吓舍友的血浆恐怖片。
多年后,这些电影多半都已解禁,即便未被解禁的,市场上也有了与其题材相近甚至比它更大胆的电影。
但少年观影时的快乐、激动却依旧难以忘怀。
诚然,“禁片”、“撤档片”不能等同于“佳片”,但敢于突破边界,第一个吃螃蟹,单因这份勇气,就值得尊敬。
暑期档,两部“敢吃螃蟹”的青春片在紧锣密鼓的造势宣传后,因技术原因神秘消失,成了少年日思夜想,却无法得见的“禁片”。
一是讲述病危男孩“破处梦”的《伟大的愿望》;一是展示校园暴力的《少年的你》。
中秋档,历经补拍、重剪、重审后,《伟大的愿望》更名《小小的愿望》,成功上映。
人还是那群人,故事还是那个故事,导演也还是那个导演,但少年们心中那个“不堪的梦”已经稀碎。
豆瓣5.2,总票房为未过3亿,愿望未能实现,电影质量也饱受争议。
《小小的愿望》刚下线,第二部“吃螃蟹”的电影也“死而复生”,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,登录院线。
《少年的你》
不同于面目全非的《小小的愿望》,《少年的你》完整、坚硬,用成熟的电影镜头描述了一个不应该发生,却实实在在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。
严重校园暴力,原生家庭悲剧,父母的教育缺位,两个小时内,它展示了太多值得思考的内容。
意外,惊叹,难以置信。
悲伤难以自已。
1:少年的“乐园”
宽阔的操场,整洁的教室,充满欢笑的课堂,嬉戏玩耍的好友,窗框边走过的女同学......
家庭温暖幸福、父慈子孝一团和气、慈爱的父母为了孩子甘心付出所有......
成年人的镜头下,少年的世界总是充满阳光,有着挥洒不尽的热血与汗水,仿佛每一刻都充满活力、积极向上。
仿佛少年脚下的每一寸土壤都是属于他们的“乐园”。
《少年的你》一开始,导演就借主角之口否定了成人世界的一厢情愿,让乐园成了无尽的感叹,成了梦中的美好。
“Thisusedtobeourplayground(这是我们曾拥有的乐园);
Thiswasourplayground(这曾是我们的乐园);
Thisisourplayground。(这是我们的乐园)。”
课堂上,陈念为孩子讲解“was”与“usedtobe”的差别,一个是曾是,一个是曾拥有却失去了,感叹意味更浓。
孩子们操着一口Chinglish,跟着老师读着黑板上的单词,眼神中透着对乐园的向往,唯独一个小女孩局促不安,摆弄着衣角。
每个少年都应拥有自己的乐园,可惜的是陈念与小女孩没有,对于幸福的乐园,他们只能可望不可即的感叹。
父亲缺位,母亲因一身外债只得东躲西藏,少年陈念的家孤独、冰冷,陪伴她的只有门外的讨债者。
母亲将自己未完成的梦想、家庭翻盘的可能与希望寄托在了女儿瘦弱的肩膀之上,帮助女儿转学,进入高配复读班,接受最大强度的高考复习。
清晨,母亲早起工作,陈念心疼不已;但放学之后,面对楼道中的催债广告、围堵的债主、讥笑她的同学,陈念只有深深地绝望。
她渴望母亲的关怀,渴望一个温暖的家,但母亲却朝她伸出了大拇指,告诉她你可以更坚强,可以更努力学习,可以用高考改变命运。
原生家庭不幸,本应该充满欢笑的校园,也成了陈年世界里阴云密布、恶魔横行的受刑场。
高考压力面前,欢笑成了校园里稀少的事情,饱受加班之苦的老师憔悴不堪,靠口号打气的学生愁容惨淡,能逗笑所有人的只有那些有意为之的“恶作剧”。
桌凳上突然出现的红墨水、厕所里被丢到脸上的卫生纸、排球课上有意飞来的排球,不好笑的校园霸凌却成了施暴者与旁观者最享受的娱乐活动。
“恶作剧不对,但你应该坚强,主动搞好同学关系。”
抑郁难平、压力难以疏解,屡次遭受校园暴力的胡小蝶匆匆结束了自己短暂、悲痛的一生,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。
逝者已逝,生者更应该努力学习。
隔天,淌血的地砖被擦净,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从上面走过,所有人都回到正常的学习备考之中,警察也调查起胡小蝶死亡真相。
阳光灿然热烈,仿佛要照尽世间一切黑暗,但短短几秒后,乌云袭来,一切又回归往常。
证据不足,警察无法立案,向警察吐露真相的陈念也成了恶魔的另一个猎物。
血红色的墨水,排球课的飞来横球,曾发生在胡小蝶身上的娱乐活动在陈念身上重演。
陈念成了下一个“胡小蝶”。
2:伤者的相偎取暖
家庭生活不幸,校园遭受欺凌,成人期待的乐园在陈念的世界消失了,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幸运的是,她遇到了一个无父无母、早年辍学、游荡社会,终日靠小偷小摸混日子的小混混——小北。
人在江湖,总要挨刀。
因琐事,小北在街角遭人群殴,陈念经过时善念萌发,报警救下了小北。
一个因校园霸凌而内心受伤,一个因游荡社会满身外伤,两个失去乐园的少年相遇,并决定用自己的努力,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乐园。
陈念努力学习,考取北京的大学,要用自己的成绩改变命运,成为一个保护世界的人,让世界成为幸福的乐园。
“你保护世界,我保护你”
小北成了陈念的护花使者,护送她上学下学,为她驱散夜晚的黑暗,帮助她报复施暴者魏莱。
破旧的木屋中,小北与陈念有了一个家,有了两人生命中的第一个乐园。
小北在斗殴中受伤,但只要回到木屋便能忘掉伤痛;陈念遭受凌辱,只要有小北安慰,生活又会充满希望。
这个乐园看似寒酸,却满是温暖。
故事结尾,两个人因为过失杀人罪被判入狱。
高考的优异成绩失效了,小北的愿望落空了,一瞬间,两人的所有努力倾塌了,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糟糕的样子。
老师痛心,警察不解,陈念母亲痛哭流涕,失联多年的小北母亲重现出现,曾经的施暴者也哭诉起陈念小北的暴行。
所有人都开始关心起两个人的生活,同情起两个人的遭遇,讲述起自己的含辛茹苦,嘈杂的如同遭受暴行时陈念耳畔夹杂着吵闹的欢笑声。
这些声音与小北、陈念息息相关,却再也走不进他们心里,更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。
借助拘留所的玻璃,两个脸庞合在了一起,决定共同承担犯罪责任,共同迎接新的生活,共同守护自己的乐园。
刑期结束,陈念成了辅导班的英语教师,课堂上见小女孩眼神无光、神情慌张,她决定亲自送小女孩回家。
街角监控器扫过,身后还有小北默默跟随。
少年的他们很好,不需要任何人祈祷,他们会努力学习,会保护好自己,会拥有自己的乐园。
3:这样的青春值得歌颂吗
《悲伤逆流成河水》、《狗十三》、《嘉年华》,近年来越来越多讲述青春阴暗面的影视作品出现。
为了能获取龙标,掐头去尾、重新编辑、撤档补拍几乎成了此类电影的常态,就此封禁更是此类电影的家常便饭。
即便如此妥协,每当这类作品上映,依旧会遭到舆论的无情抨击。
“这拍的是什么玩意,怎么可能有这么不听话...还和小混混谈恋爱的孩子”
电影字幕未出,两位老阿姨就愤愤地离开了座位,还未走出影厅,就在过道说出了自己对《少年的你》的看法。
以暴制暴,严重校园暴力,片中的陈念小北的行为显然不符合老阿姨的心理预期,对于他们的生活更是无法理解。
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年却过着不符合年龄的生活,这样的悲剧真的怪少年吗?
当然不是,因外债逃跑的母亲,为了再婚丢弃孩子的母亲,将家族命运、个人梦想丢给孩子的家长,用钱满足孩子欲望却不舍得付出感情的家长。
少年的行为出人意料,剧中家长的行径又何尝不让人如坐针毡、如芒刺背呢?
初次遭受校园暴力,陈念向老师求助,老师各打五十大板,告诫陈念搞好同学关系;向母亲求助,生活忙碌的母亲接起电话,未等女儿开口,就告诉女儿生活不易,熬过高考就好了;向警察求助,难以取证,没有证人,即便能够处理,也仅是让恶魔离开学校。
观影之中,我有无数次想提醒母亲、老师的冲动,只要有人多做一点,大概这场悲剧便不复存在。
《演员请就位》中,面对校园暴力题材,李成儒说出了如坐针毡,说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家国情怀、忠人义士,我们要写的东西太多了。难道我们现在年轻人就在看这个吗?”
幸福的年轻人一定不看,遭遇过家庭暴力、校园暴力的少年一定会看。
舆论场内,少不更事的孩子本不是应该出现的内容,但目之所及,没多久就会有校园暴力的新闻见诸报端。
看多偶像剧的年轻人有问题了,看多忠人义士的父母一定也有问题,甚至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。
更应该将如芒刺背转换成对自己教育方式的反思,对家庭关系的反思。
阳光转瞬即逝,恶魔悄无声息。
光明当然是令人温暖的事情,幸福自然也是少年期待的感受,Happyending更是影视剧的应然状态。
但如果不能正视黑暗,这一切都会被悄无声息的恶魔吞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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